2008-08-28

陳華女士回憶錄

陳華口述,章君穀紀錄,《陳華女士回憶錄》,臺北:獨家出版社,1989。附照片若干,共703頁。
最近前調查局長葉盛茂以隱匿公文罪遭到起訴,並求刑二年六月,可謂司法史上空前絕後。照鄙人私見,其人固然違反公務倫理,罪當求處;但當中的政治操作明顯,造成壓迫力之大,也僅屬歷史所僅見。於是讓我不禁想起:民國史上著名的特務頭子戴笠(1896-1946),其下場之悽慘亦復有加,也憶及曾經在昔日所讀的《陳華女士回憶錄》。
這部口述回憶錄說來有點特別。作者陳華(1907-?),係知名革命黨元老楊虎(1889-1966)之妻,一生也與戴笠淵源甚深。她不獨與戴有兒女情愫存在,亦曾應其所請,至青島監視汪精衛(1883-1944)、孫科(1891-1973);又在軍統局初辦之期,說服了九名左傾份子投效。然而從身份來看,陳氏的經歷其實非常特殊,因此更增添本書可讀性。
書中涉及幾處內容,頗能令研究者做深入探討。其一、關於楊虎其人生平,因早年參與廣東軍政府,以及後來擔任上海警備司令,故屢與共產黨周旋。特別是「聯俄容共」政策由來與「四‧一二」清黨,作者頗有陳述。章士釗有詩證明陳氏親歷清黨經過。其二、上海在「北伐」時期,當地有三大幫會龍頭「大亨」——黃金榮(1867-1953)、杜月笙(1888-1951)、張嘯林(1877-1940)等人協助,促使國民黨清黨成功,其中經過不乏戲劇性,作者乃因楊虎之故,得以親見。其三、中山艦事件原為無心差柳之事件,乃至寧漢分裂之際,鮑羅廷(Mikhail Markovich Borodin, 1884-1951)與蔣介石(1887-1975)彼此形同水火,作者都有最第一手的記載。
此外,書裏頗有幾處「秘辛」,道出一位長期非黨員對國民黨歷史的旁側觀察。像是孫中山(1866-1925),在廣州軍政府歲月屢遭楊希閔(1866-1967)、范石生(1887-1939)等人欺凌,一度想要撞牆自殺;又如黃郛(1880-1936),身為蔣介石的異姓金蘭,卻始終不願接受入黨,某次在公共場合,見蔣將自己的大頭照與已逝革命元老相列,頗感不屑;軍統局中尚有「興中學會」的小組織,遍及下層軍公教、工商界,甚至黨國元老、名流名媛等;蔣介石之所以能夠成功,就是因為具有不同的領導風格:他在建立黃埔軍校之初,便決定要以全國各地為目標,廣招各省學生,但又以浙江省籍的學生收納為一己心腹。
本書最初乃以單篇文章方式先在《獨家報導》發表,所以體例不太正式,且內容前後頗有倒置。不過,該雜誌能夠邀請到像作者這樣的人士寫回憶文章,已屬不易,值得稱許。嗣後是否還有類似書籍,不得而知,惟一時喧騰的璩□□光碟,亦由該刊發行。臺灣新聞傳媒經營匪易,為求吸引讀眾而日益「墮落」,對照起來,實不難想見。

2008-08-25

抗戰八年

王豫民,《抗戰八年》,中和:作者印行,1974。共304頁。
據作者稱:本書原名「抗戰剿匪之回憶」,蓋因時間涉及1937年7月至1947年3月,有關山東第十五縱隊的活動種種。這部書主要談的內容,關於山東省在抗戰期間與戰後初期國民黨武裝勢力的生存,以及地方黨部在日軍、「偽軍」,還有共黨三方力量下,怎樣達成軍事任務。
王豫民,生卒不詳,山東濟南人。他在「七‧七」事變後不久,即在臨淄組「青年抗戰訓練班」,從事抗日活動。嗣後,屢在敵後地區進行破壞工作,並爭取籠絡地方武裝勢力,希圖突破日軍、「漢奸」等軍事佈局。在書中,作者提到幾項深具意義的內容,頗可做為瞭解敵後歷史之參考。第一、日本所佔的「淪陷區」,多為交通運輸便利往來之處,至於不易達到的窮鄉僻壤,多為游擊勢力、「偽軍」和共黨分子所據。他舉出光是昌邑一地,既有「匪化」之地,亦有「偽化」區域,甚至還有國民黨員老之家鄉,轉而成為敵偽的模範區。有詩云:「滿村五色旗,遍地罌粟花;敵偽模範區,黨國元老家。」
第二、過去戰爭期間,能夠提供軍事人力與否即為致勝關鍵,故屢有搶丁迫役的情況發生。像是書裏言及「三十二年春」,往往是將人擄拐過來以後,除了予以酷刑虐待外,還限令家中的人用錢將之贖回。並且,作者聲稱此為「擄訓政策」;換句話說,搶丁擄人不獨係以增加作戰人力為目標而已,更有藉此進行教化宣導之意。
第三、由於戰事持續,各種策略和說詞層出不窮,又有以「曲線抗戰」之說,做為勸誘投降之略。作者面臨抗戰末期時,即曾被動之以情而煽惑。我們由此亦可見戰爭期間,各方勢力究竟是如何動員來進行政治宣傳,還有透過如此方式,達到擴大非武裝的勝利果實。譬如,為了配合重慶國民政府政策,知識青年從軍運動也曾在魯北一帶運作,作者參與其中,便係一例。
最後,王氏特別針對所謂戰後魯北「接收」情況,做了深刻地描述,可以從中得悉國共兩方勢力消長之因素。如剛開始,特務人員對駐紮當地的國民黨員及本來的游擊部隊,屢表觀感不佳,作者特別為此提出辯駁,認為游擊部隊才是敵後勝利的關鍵。然而,直到戰後政府進行「剿匪」時,他也嘗向指揮官比喻:「現在剿匪的情勢,正如抗戰期間的情形,大同而小異。共匪譬如過去的游擊部隊,國軍正如以往的日本軍,地方部隊又如過去的漢奸隊」;既然共軍實力跟過去大不相同,一躍取代了本來游擊勢力,可知作者頗有認定「剿匪」之困難。1940年代後期國共內戰,雙方勝負立判,或許不難由此覘之。

2008-08-20

唐文治年譜

唐文治著,唐慶詒續纂,蘇州大學校史編寫辦公室編,《唐文治年譜》,蘇州:編者印行,1984。附照片及原書圖樣,共152頁。
著名的文獻家顧廷龍(1904-1998),一生也為人題籤封面不少,前幾年有部書即以此為主題出版。由於顧氏的字寫得相當工整,而且別具風格,連我自己亦頗喜歡蒐集。可惜的是太多了,實在買不勝買。這本《唐文治年譜》即為個人所藏其一。
本書究其實,乃《茹經先生自訂年譜》正續篇兩種,另加上顧氏弟子馮振所編的〈茹經先生著作年表〉而成,經由後人點校後發行。書的序文係由學生王蘧常(1909-1989)所撰,云為唐文治120歲的誕辰紀念而印。唐文治(1865-1954),字穎侯,號蔚芝,晚號茹經,江蘇太倉人。他的一生主要分為兩部分:前半生在清季任官,後半生則從事教育工作。《唐文治年譜》由不少人「加工」而成;除了唐氏之子續纂外,馮振在全書中亦有案語,告知讀者在《茹經堂文集》的淵源所自。換言之,讀年譜有助於我們翻覽唐氏文集,做進一步的探究。
這部年譜涉及到幾處史實,我覺得將對瞭解近代中國史頗能提供若干幫助。首先,唐文治在晚清屢歷重大事件,年譜略有陳述,頗可補充。像是庚子拳亂始末,唐刻正地處京津,觀察尤多,這一點他另有專篇在文集裏,也能拿來對照。又由於隨辦各國議和事宜,唐氏獲派日本和德國,因而考察歐洲,後來還以愛新覺羅‧載振(1876-1948)的名義,錄有《英韶日記》一書,描述其中風物。
另一特點是「五‧四」以後,唐文治受邀在無錫創辦國學專修館,成為堅守文化傳統與反對新文化運動的一處陣營。此一兼具書院性質的教育組織,日後培育不少國學研究人才,在民國學術史的意義上別樹一格。有關此方面的討論甚多,學友小唐近有專書出版,足堪代表,識者可逕往詳參,此不待喋陳。
惟2004年,潘學長在香港某次會議中,詢及唐文治的思想傾向,如何跟那些清遺民∕遺老做一區別?當時我不及詳思,現據年譜容或稍做說明。唐氏曾任清吏,究竟是否具有忠清傾向?就我所知,在辛亥革命之際,唐嘗附名力促清帝退位,可謂為清室罪人,年譜說「後王【祖畬】師深咎余,以為不應列名;沈子封師(按:沈曾桐)亦深以為非,見于辭色」。但是,在唐氏個人書寫中,不難想見頗有懷清之意,溢於言表。譬如,稱呼「國變」;又民國初立,與陸潤庠(1841-1915)殷殷話歸,相對欷噓;刻印《十三經》時,並請遜帝師傅陳寶琛(1848-1935)寫序;清室蒙塵,遜帝被逐紫禁城,唐也發二電致段祺瑞(1865-1936),爰請保護皇室;革命軍入蘇州,唐氏被以「保皇黨」、「復辟黨」目之;「東陵事件」發生,亦呈文給北京張學良(1901-2001),要求嚴懲盜犯,並派兵保護。種種行為主張,頗能洞悉其個人心態,乃至社會對其觀感。
然而,唐文治何以終未成為忠清遺民?因為文字資料缺乏,不足顯示,頗難斷定。不過,有意思的是,1920年已屆56歲的唐氏,因為雙目失明,故心態應有所轉向改變,不能不有所注意。在這一年,他投入教育事業和文化活動,設辦國學專修館,時機上其實頗有玄機。我個人大膽的推測是:生理的殘疾或許改變了他對政治方面的看法,甚至是進一步促成堅守文化傳統層面的主要因素。唐氏晚號「茹經」,似能由此理解。總之,「時機」可以說是各種心態「互緣」(梁啟超[1873-1929]語)之下的結果。歷史人物與事件的偶發,也不能不從此一方面來洞覘,甚至觀察體會。

2008-08-16

楊森九十

楊漢渝等編,《楊森九十》,臺北:編者印行,1972。附「壽言特輯」28頁、「生活集錦」照片42頁、《楊森九十憶往》68頁。
替人法書題籤還有位相當知名的人,即曾任故宮博物院院長李煜瀛(1881-1973)。李氏乃清末名相李鴻藻(1820-1897)之子。書法有名之一例,是他在北平(今名北京)創辦故宮博物院之初,親筆寫下「故宮博物院」五字做為匾額。那是民國以來形成的一項風氣,但非書法自負者絕不致此。
我自己曾蒐有三本李煜瀛所題字的書,這部《楊森九十》即是一種。全書主要區分為三部分,一是「壽言特輯」,係楊氏70-90歲期間長官友朋所贈的祝壽賀詞;一是「生活集錦」,包括大量楊氏一生的經歷照片;最後是《楊森九十憶往》回憶錄。
楊森(1884-1977),字子惠,原名淑澤,又名伯堅,四川廣安縣人。1904年,楊森於中學畢業,進入四川陸軍弁目隊。1908年,又到四川的陸軍速成學堂學習,並加入了同盟會。直到1922年,楊氏投靠吳佩孚,任中央軍第16師師長,後則歸國民革命軍。在抗戰初起,他曾率軍赴上海參加淞滬抗戰,幾乎全軍覆沒。後任第二十七集團軍總司令兼第二十軍軍長、重慶衛戍總司令等職務。楊森一生最為人熟知的,係妻妾成群,兒女眾多。據公開而廣為熟知的妻妾有12位(人稱「渝舍十二釵」),子女共有43人,以經常忘記子女姓名傳為笑談。他後期以剿共聞名,1949年帶著妻子田衡秋、胡潔玉飛往臺灣,任總統府國策顧問、戰略顧問。1960年任中華全國體育協進會理事長兼奧林匹克運動理事長,長住臺北市。86歲登上玉山,高呼「總統萬壽無疆」。90歲時與新竹人張靈鳳結婚,新娘是年僅17歲的中學生。不久生有一女,為第43子,一時傳為海內外的奇談。1977年自菲律賓歸返,以93歲高齡以肺癌病逝臺北三軍總醫院。
《楊森九十憶往》涉及幾項部分,頗值參考:第一、作者本係四川當地軍閥,後來國民革命軍北伐期間,「歸順」中央;書裏部分篇幅曾描述在抗戰前的國共鬥爭,乃至中央剿共時有關西南各省的情形。第二、抗戰期間,楊氏負責主持貴州省政,基於反共立場,編著有《建設新貴州之理論與實踐》一書。不僅於此,黔省地處偏僻,如何處理苗漢兩族和諧,維持鞏固戰時後方安穩,並以政治宣傳達成「防共」目標,本書其實已經略做說明,可進一步探索。三、在1940年代國共內戰逐漸展開之際,由於戰後國府採取本籍人任本地事的原則,故楊森被委以重慶市長之責。嗣後政局危急,楊重施故技,以貴州的治理經驗整飭重慶,不料無法挽回頹勢。書中略有對此稍做辯駁,以明其究。觀此可知;黨政合一在中日戰爭與國共內戰何以有截然不同的命運,堪供思索。
晚年來臺後,楊森負責代表國家各項體育活動工作,加入「中華全國體育協進會」。在「生活集錦」照片裏,含有他領隊至各國參與賽事的紀錄,還有跟體育健將紀政,乃至名蜚日本的棒球選手王貞治合影。這些豐富的影像資料,實際上還有許多可以發揮解釋歷史的空間。

2008-08-05

龍磵詩話

李猷,《龍磵詩話》,臺北:臺灣商務印書館,1990。共500頁。
何博士今晚提到:最近臺灣商務印書館出版的年譜系列叢書,已被某書商全數購盡,且將不再版。以後想買這類書的研究者,便得倚賴單一管道,否則就是從圖書館借。至於臺灣商務不願出版,純以商業市場考量為由。此一消息,聽來著實令人震驚,甚至不勝欷噓。其實在出版壓力極為龐大的今日,任何從事出版業的人,都不免絞盡腦汁,想的是如何迎合大眾口味;很不幸地,這樣的結果卻對文化產業並未真正帶來好處。使得我們只有看到書肆上幾近濫竽充數的書籍,而有益身心的書格外顯得愈發短缺,遑論那些足以拿來提供學術研究的資料了。像臺灣商務印書館的例子,便是一項足以令人深省的警訊。
其實臺灣商務出版的書,無論質量均佳;就拿這本《龍磵詩話》來說,便係一例。本書雖言「詩話」,可是卻蘊含豐富的史實,深值關注。作者李猷(1914-1997),江蘇常熟人,係著名的古文家、詩人、書法家;來臺灣後,他曾任國史館特約纂修、淡江大學中文教授。說起李氏,或許很多人不見得認識;然而讀他的書,卻能發現此人並非泛泛之輩。舉凡黨國政要、文人墨客、社會士紳,皆與其有往來。關於這方面,讀李的《紅竝樓文存》最能體會,而本書亦復如此。
本書各文獨立成篇,每次介紹一位近代中國詩人的作品,其涵蓋面之廣,有革命先烈如寧調元(1883-1913),黨國元老張繼(1882-1947),清遺民沈曾植(1850-1922)及陳曾壽(1878-1949),南社詩人俞劍華(1895-1979),政要梁寒操(1899-1965)及許紹棣(1900-1980),古文學者宗孝忱(1891-1979),書法畫家張大千(1899-1983),常熟名士徐兆瑋(1867-1940),還有被譽為「同光體詩最後一筆」的周棄子(1911-1984)等。由於李猷一度主持編校《中華詩學月刊》,故而能夠統整聯絡這群大量來臺的詩人,彙集他們的詩作,且蒐羅不少未刊稿。尤其難得的是,作者每每敘及自己和對方的交情,也兼論時事,不啻為重要史料之根據。
譬如,李猷特意專章言及老師楊圻(1875-1941),將自己身邊存有的集外詩,選其深富時代意義的幾首附上,以饗讀者。後來馬衛中、潘虹校點的《江山萬里樓詩詞鈔》,雖將佚詩放在集外詩部分,卻並無附註詩作緣由,恐怕還得回頭讀《龍磵詩話》,方能知其所故。至於《續孽海花》的作者張澂(燕谷老人),作者年輕時與他甚為熟稔,嘗與錢仲聯(1908-2003)一齊聽聞張氏訴說往事;談及清季沈鵬(1869-1909,字「北山」)的名文奏稿〈請殺三凶〉(即1900年冒死上疏請西太后交出政權,殺榮祿、剛毅、李蓮英三凶),出自張之手筆,原因是沈氏夫婦不諧,想以此出名來發洩情緒,結果造成冤獄。
我最初接觸此書,俱從作者的《近代詩介》和《紅竝樓詩話》而來;有意從文人詩詞瞭解近代中國的史事種種,二書其實亦為不可或缺的典籍。

2008-08-04

績谿胡商巖先生傳

孫雨航,《績谿胡商巖先生傳》,臺北:百齡紀念印行,1972。附:戴戟〈仁壽橋碑記〉、〈績溪荊州明經胡氏世系表〉善述堂藏本等。共39頁。
胡學湯(1873-1944),字商巖,一字福生,安徽績溪人。他在清末為國學生,治群經,研易學,好周人急。幼承家學母教,敦品力學,14歲則博通經傳,尤通土木農桑貨殖之學,後棄儒經商。由於績溪名人甚多,近代如胡適(1891-1962)即為著名人物,因此本書毋寧亦為該地人物的歷史縮影之一。
這部書最值得一提是收錄有《三十年經辦社會公益回憶錄》。胡學湯致力於公益事業30年,幾乎傾其家庭所積,主持修築借磡嶺、竹嶺、棧嶺、蘆塘嶺、浪廣嶺、灰石嶺、小九華和績城南至歙東仙茶等道路。後來,他又應聘督修績嶺、江南第一關和翬嶺黃蓮棧等道路,主持修建橋、壩、水碓、校舍、圖書館、寺廟、路亭、茶亭、社倉工程百餘處,其中有績城北王、宣城水東攔河壩、黃山洽舍集成大橋、浙西鼓嶺腳石橋。此外,他還捐鉅資創辦荊山學堂、荊州小學及績溪中學荊州分部等學校5所。可以說,其人終生積極於公益事業,有功地方。尤其1942年,胡為響應政府抗戰,特別將家藏的昌化雞血石章310顆義賣,以慰勞抗日軍隊為名義,因此省政府頒贈「樂善不倦」匾額。
胡學湯長子胡鍾吾(1906-?),也是一位知名的人物。他青年時就讀上海大學、群治大學和廣州中央農運講習所,為廖仲愷(1877-1925)所器重。嗣後在抗日名將戴戟(1895-1973)麾下,參加汀泗橋戰役。每日以動員85萬人馬出力,督修江淮水利,保衛皖北平原。胡氏最令人稱道的是完成阜陽平原「井田戰陣」,使本來無險可禦的亳縣、太和、阜陽、渦陽等四縣,固若金湯。在台兒莊大捷後,胡又只用29天時間,建設完成亳縣機場,並退還應得督工費二百萬銀元。1938年出任宣城縣長,將10萬民間的紅槍會改編為義勇隊,以人海戰術三次將日人趕出宣城,為抗日戰爭的勝利立下汗馬功勞。之後又宣佈田賦改徵實物,大幅度提高稻穀的收購價格,規定餘糧戶必須借給貧困戶大米300斤,深受廣大農民的擁護,縮小了貧富差距。曾榮獲國民政府主席林森(1868-1943)手諭「捍患殺敵,卓著功勳」,明令晉級嘉獎,後為國民大會代表。1949年赴台後,傾畢生精力,續集王羲之字〈洛神賦〉等七十餘篇,完成其父遺願,廣收歷代名家法帖,深得于右任(1879-1964)賞識,其書法作品在臺灣、港澳地區、日本和英美法等國頗受歡迎。
我的這本《績谿胡商巖先生傳》,係法學家馬漢寶(1926-?,馬壽華之子)贈本,有馬氏的印籤,購自家中附近夜市的舊書肆,價50元。

2008-08-01

穆基回憶錄

黃驤,《穆基回憶錄》,臺北:聯合月刊雜誌社,1986。共158頁。
甫過世的報界名人黃驤(1916-2008),浙江平湖人。他一生的經歷豐富,集軍人、工程師、翻譯家、報人、性學專家及音樂教師等各種身份。這本回憶錄乃以連載的方式,在《聯合月刊》上刊登,之後則出版單行本。不過,各篇大抵獨立成章。
全書共分為幾部分。第一、作者談抗戰期間從少尉排長到少校的軍旅生涯。當時他參與鐵幹隊三年,學習鐵路爆破的課程,畢業後負責辦理敵後爆破訓練工作,地點在桂林、柳州一帶。中日戰爭結束不久,黃氏又親臨河北徐水,在共軍猛烈攻擊下支撐12小時,最終完成使命,徹底破壞約七公里的路軌。第二、黃驤隨國府遷臺後,先在陸軍工兵學校執教,後又陸續進行翻譯工作,替美新處(臺、美斷交後易名為美國文化中心)翻譯新聞稿。在這段期間,因為《中央日報》副刊編輯孫如陵(1915-?)的邀請,作者開始投稿,翻譯短篇小說。嗣後,黃氏以報人資格,改在《國語日報》工作,直到擔任主筆。第三、黃驤廣為人知的是改名「穆基」,至《聯合報》為〈男女之間〉寫專欄文字。由於該專欄以解答性知識為主的內容,使得他聲名鵲起。作者也在書中特別說明:針對國內青年男女缺乏性知識的瞭解,以及報紙廣告傳播不正確而誇大的性知識,故而有意肩負起傳遞性觀念的責任。
這部書其實是我在無意間換來的。從今年開始,每月固定跟唐老闆有一次的圖書館換書之旅,幾乎成為不可或缺的活動;儘管時間雖短,迄今卻也獲得不少有趣而稀見的書。雖然有些未必真的對研究有所幫助,可是無形中能擴大自己的視野,得書如是,不亦樂乎?

養晴室遺集

龐俊著,白敦仁編,《養晴室遺集》,成都:編者印行,1995。附照片、手稿各一,共348頁。
這本書名的封面係由趙香宋署簽,「趙香宋」即趙熙(1867-1948),乃四川成都當地耆老,也是一位清遺民。書名題籤可能為後來集字。
龐俊(1895-1964),四川綦江人,字石帚,室名養晴室。早年肄業於商業學堂,以貧輟學,後為塾師,並勤奮自學。1924年後,歷任成都高等師範、成都師範、四川大學、華西大學、光華大學教授和中文系主任等職。解放後,仍任川大教授兼古典文學教研組主任、研究生導師。著有《國故論衡疏證》、《餘杭章先生行實學術紀略》(與李植合著)等。
本書含詩錄、詞錄、文錄,共6卷,另附外集八卷目錄。比較特別的是,採用繁體版字體。讀此書,可知民初四川成都文化界軼事。成都不但是促成民國建立的淵源所自,而且該地自清代以來便文化氛圍濃厚。1905年清廷停辦科舉,兩湖總督張之洞深怕傳統的國家從此衰廢,奏請清廷的文化較高的省份創辦「存古學堂」一所,之地。因此,近代知名的人物如廖平(1852-1932)、趙熙、宋育仁(1857-1931)、龔道耕(1876-1941)、林思進(1872-1953)、吳虞(1872-1949)、蒙文通(1894-1968)、吳芳吉(1896-1932)、李劼人(1891-1962)等,皆與此地文風有關。民國以後,還有以駱成驤(1865-1926)為首的「五老七賢」,即為成都當地著名耆舊。作者雖然未必全與上述成都文士有密切相關,卻從書中同樣可以看到他的交遊是全國性的。譬如,〈旅舊京贈黃晦聞〉係與廣東詩人黃節(1873-1935)賦詩;〈丙子四月二十三日,始謁香宋師於嘉州烏尤山中,感賦〉有「石遺、松岑兩翁今日來歸」,記的是和陳衍(1856-1937)、金天翮(1874-1947)的關係;陳鍾凡(1888-1982)來詩,答賦以〈陳斠玄寄示近詩,復辱贈什,次韵〉。其中最有意思的,是代表四川文士公祭章太炎(1869-1936);又與反對新文化運動的《學衡》同仁,互通聲氣,公開撰文表示支持。
我買此書的機緣說來很巧。去年到成都開會時,一直苦無時間出外逛古本書肆。直到會議最後一天上午,主辦單位安排參觀活動;雖說參觀的地點難得,但我總覺得無法瞭解當地書肆情況,恐怕更過不去。於是忍痛放棄主辦單位的美意,決定逕自購書。老實說,初到成都,其實不太瞭解地形狀況,買書其實很冒險,找古本書更是冒險。好不容易按照孔網指示,找了某家書店,無意間發現本書。此書之難得,連四川大學好友王兄都說運氣佳,他也未見過。但我想如無堅持,恐不致如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