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-03-01

永豐鄉人行年錄

甘孺,《永豐鄉人行年錄》,出版地不詳:江蘇人民出版社,1980。共127頁。
兩週前,出版社編輯臨時給我一封電郵,希望我在即將出版的新書封底介紹部分,稍做增飾。他的來信是這麼寫:「老闆說,本書簡介中,請加上幾個書中重要人物的名字,書會更好賣。」當時我毫不思索寫下幾位清遺民的名字。不過,我內心考量的是:如果一位對近代中國歷史有相當程度瞭解的人,他會希望想知道哪些人物是在堅持忠清或主張復辟的名單中?在思考作者和讀者雙贏的同時,腦海中我首先出現的是羅振玉(1866-1940)和王國維(1877-1927)兩人。
這部《永豐鄉人行年錄》,我大概差不多是在碩士班時便已知曉,可是第一次有機會讀它,卻在剛念博士班之際。那時我選修了陳老師的「中國中古社會與文化」,實在不知該以哪個題目做為學期報告。恰巧《羅振玉王國維往來書信》甫出版,在各種條件都已成熟下,於是決定寫個跟清末民初「敦煌學」歷史有關的短文,以羅振玉和王國維兩人為題。因此,《永豐鄉人行年錄》便成為一本不得不參考的必備書籍。也由於開了個頭,才能順利進入到清遺民的世界。
本書作者甘孺,其實是羅繼祖(1913-2002)的字,他是羅振玉的孫子。羅氏本身也是位著名的宋史、遼史專家,參與過《宋史》點校本工作。他亦嘗出版過多本以祖父為中心的書,當中最膾炙人口的,恐怕是《王國維之死》,輯錄了各家對王氏自殺的說法,並一一給予論評。他的立場當然是主要為了洗刷羅振玉向王國維逼債,導致王氏自殺之說。不過,從家譜的角度視之,羅繼祖對各種有關祖父的軼事,其實無形中也提供了許多讓我們瞭解羅振玉生活的點點滴滴。
如果從這方向來看,《永豐鄉人行年錄》無疑是羅振玉的自傳〈集蓼篇〉外,最有系統也最值得留意的一部書。此外,該書還兼具三項特色,讀者不可不識。
第一、晚清史事及時代問題,行年錄中皆已敘及。譬如1896年,羅振玉於中日甲午戰後,創設學農社,考究中西農務方面的知識;又設辦東文學社,影印日本學者那珂通世(1851-1908)的《支那通史》,可謂開啟先鋒。另外,關於清季「新政」推行各項教育方針,影響深遠,羅振玉也是參與其中的一員;如是時張之洞(1837-1909)嘗有意辦存古學堂,便詢及於羅氏意見。
其次是關於近代學術史的研究,本書更能顯現羅振玉個人的重要歷史地位。像是對敦煌文物的搶救、殷墟甲骨的挖掘和考釋,書中都有簡要的說明,可供進一步探索。而羅繼祖對先祖學術成就之措意,亦由此可知。行年錄可以說為我們理解羅氏終生學問,掌握了大致的輪廓。至於金石古器物學問如何過渡成為現代專業學術,又如何受到東瀛學者青睞與推崇,羅振玉既是箇中靈魂人物,此書自然不能不讀。
最後,書中也透露許多遜帝身旁遺民相互爭鬥而暗潮洶湧的情形。對掌握民國史外一章而言,其實本書也提供許多線索,可以思考以往為人忽略之處。
此書雖以繫年的體裁編就,然標示遜國後以中華民國年份稱之,若以遺民自視的羅振玉來說,當然不符其「仇亭老民」的心態。另外,該書也有繁體字版,名為《羅振玉年譜》,係羅氏後人在台增補而成。我最初所見便是此一版本;不過,「增補」的內容相當有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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